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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雷聲作響,果不其然地下起滂沱大雨。幸好小舟除了棚子外還備了幾把油紙傘可供使用。

眾人再度回到了大街上,然而整條街卻毫無生氣,不見一戶點明燈火。帶頭的肖吉不發一語,筆直的看著前方繼續走著,氣氛頓時凝重的起來。
天上的烏雲也越來越密,雲朵的顏色還帶點異常的墨綠與紫色,說是被人弄得一蹋糊塗的調色盤也不為過。
「師兄,居民都疏散了。您也小心點!」一名拎著銅鑼的牛頭人向肖吉作揖才打破寧靜,而肖吉依舊不發一語點了點頭而已。

牛頭人往眾人來的方向離去後肖吉只輕輕說了一句:「唉,天相有異則必有大難……」


回程時的天色驟變雖然讓雲妃有些愁容,但得知整座鎮上的百姓都需要撤離一事更顯得奇異。「肖師兄,何以來此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這個……這個雲的狀況看起來不是好現象啊……」看著天上的異象,夏克雷爾苦笑著。

「有『大難』?是指風災水災嗎?那可要好好預防呢,首先就是囤積糧食,然後用沙袋之類的東西堵住門口、把窗戶封緊防止強風……」zayin只有科學方面的理解,並不清楚「壞兆頭」是甚麼意思,以為是即將發生颱風之類的天災。

刺塔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稍微皺起眉頭。「居民也疏散了,這是怎麼回事?」她加快腳步,走到肖吉身邊,瞥了瞥四周已經關門熄火的店家,顯然地這種異相嚴重影響到了當地居民的營生,或許還會有生命財產安全的疑慮,於是她再度開口問道:「看起來情況很嚴重,有我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嗎?」


「上次發生這種現象,已經是數千年前的事情了。」肖吉抬頭望著異相嚥著唾沫。
「難道那個傳說是真的?」音量之小,沒注意聽恐怕早就被雷聲蓋過。敲更人的銅鑼聲從遠處傳來,深怕漏了鎮上任何一個居民。
雨聲和雷聲迴盪在空氣中,牌坊下的石獸依然佇立。每隔一段距離都能在牌坊下看到石獸的身影,彷彿默默的守護著這裡。

「我、我不會觀天象,詳細的還是請我師父跟你們說吧。」肖吉壓低斗笠,緊握著斗笠邊緣好壓抑住內心的不安,「我想……我能告訴你們的就是要做好打一場硬戰的心理準備。」突然停下腳步,丟下這句話後加快腳步邁進。

雲妃認為接下來只有見到紹師父才能得知解答,她緊握紙傘不發一語地動著腳步跟在肖吉後頭。

刺塔不懂觀天象之術,那並非刺蝟一族擅長的技術。但看來此地的居民對天象和命運的連結深信不疑。
「數千年前?傳說?吶吶,至少跟我們說說那個傳說吧!」她也跟著加快腳步,不落於人後。「硬戰的心理準備嗎……對旅行的冒險者來說,隨時都已準備好應付各種危險,就算睡覺時也一樣。放心交給我們就行了!」

「我還以為是單純的糾紛,原來是嚴重到需要疏散人民的程度嗎?這規模簡直就像是戰爭一樣嘛。比起那個,我們還是先確定一下,還有沒有人在這裡吧。」zayin比較注重非戰鬥人員的安全,於是提出一起協助疏散的意見。

即便一行人表示出對故事的興趣,肖吉依然不吭聲也沒停下腳步。
「等等由師傅告訴你們吧,他知道的東西比我多太多了。」聽到zayin提的,肖吉才在停下腳步隨手敲了幾扇門順道回覆,再敲了幾扇門窗卻始終無人回應,這座鎮上大概就剩這一行人還在街道遊走了。

肖吉帶著一行人走過街道,再穿過街尾的大廣場後來到了一座大殿的門口。
門口一對石獸和牌樓下的小石獸有些相似,不同的是約略兩層樓高的大小帶來的壓迫。抬頭一望,一塊上頭寫著『武德殿』的巨大匾額高掛,兩旁還有用紅繩子吊起的燈籠,暈紅的燈光是這片黑暗中渺小而溫暖的光明。

和石獸幾乎一樣高的鐵門上頭還鑲了兩顆嘴裡啣著環、眼睛發著光的獸首,一般人使勁墊腳恐怕也只能觸及圓環底部。更別提這大的誇張的鐵門,不管怎麼看都不可能有人能打得開它。
肖吉突然站到門前大喝一聲,雙手分別朝左右邊畫了個半圓,接著上下的手掌快速合起至於胸前,只見他喊了一段一行人聽不懂的句子後將雙掌攤開向前一推便出現一道綠色的波動打在門縫上,當門縫被綠色光芒填滿時,兩顆獸首眼中的紅光也隨之消失,還伴隨著低沉的開門聲。

清晰的檀香從門縫飄出,待大門完全打開後眾人看到一名鹿獸人闔眼跪坐在殿中央,裏頭的寧靜和外頭的暴戾之氣彷彿天堂與地獄般的差距。

「師傅,您要的幫手我找來了。」肖吉率先向前向鹿獸人作揖,然而後者卻絲毫沒有動靜。

「好厲害!我都看到了喔,那股力量就是『氣』,沒錯吧?」zayin盯著老吉的手許久,卻端詳不出什麼,這才甘願轉向鹿獸人,帶著調皮的笑容,模仿老吉的姿勢作揖。「師父好!」

『這門上的機關……是用氣驅動的嗎?還有可以用武術驅動的鎖呀!真是讓人越來越好奇了。』
刺塔心裡雖然感到興奮和好奇,但是外頭天氣的情況看來頗為嚴峻,實在不是琢磨大門機關的時候。她往前踏出幾步,也效仿當地的禮儀做揖說道:「紹師父好,我是刺蝟一族的刺塔。」

「晚輩,紹麟寺霍雲妃,拜見紹師父!」她把傘暫且置於一旁,無視風吹雨淋地必恭必敬行武人之禮。
「晚輩一行自寧園莊歸來,便見大街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聞紹師父通達天象,此景作何徵兆,懇求指點迷津!」


原本毫無動靜的鹿獸人也動了動雙耳,「肖吉,看來這群幫手裡面有個文靜的朋友?」緩緩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的目光直視著後方的夏克雷爾。

「各位貴安,直呼我『紹』即可。」身著韓服的獸人拾起一旁的龍首法杖並作為輔助緩緩站起,對雲妃她們作揖回敬,褐色的雙頰上塗了兩道白色的痕跡,頭頂那對宛如樹枝般曲折的碩大鹿角讓紹多了幾分野性美,鹿角上除了歲月遺留的痕跡外,也綁了幾條繃帶垂在半空中。
眼裡不帶任何情緒的掃過一行人,充分展現大家長的沉著與定性。

「看這天象,恐怕是那頭上古神獸甦醒了……」紹擔憂地望著窗外的風雨說著。


「上古神獸?」刺塔又往前踏了一步,神情顯得很是認真。
「本來只是聽說要協助排解貴門派內的糾紛,沒想到遇上這種異相……既然情況嚴重到鎮上的居民都得避難,我不可不出手相助。」刺塔和怪獸搏鬥的經驗可多了,她並不感到害怕。話雖如此,如龍、鳳凰那類巨型神獸也不是三四個高手就能對付的,倘若和裂口獸有關就更棘手……如果情況嚴峻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可以請您詳細說明那『上古神獸』的事嗎?該如何行動就由紹你來決定了。」她心想紹是此鎮的大家長,看來沉著冷靜,應該可以相信對方的調度。

「請容晚輩斗膽一問。」雲妃維持雙手作揖姿,向前一步並且提高些自己的音量,「肖師兄所言,您與柳師妹今日應有未解之事所在,雖有道『天有不測風雲』,突逢此一天災未免突兀,敢問柳師妹與此……無關乎?」但最後三個字躊躇了一下。


「『坤敖』,那頭上古神獸正是你們在牌樓下和殿門口所見的石獸。」話音方落,肖吉便捧著數綑羊皮紙和竹卷從書房走出。

「我們的祖先會從人類變成獸人也得從那件傳說說起。」紹從肖吉手上拿起一捆竹卷,從新盤腿坐回地上並示意一行人坐下,光滑的木地板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和殿內點的檀香相扶相襯。
「從前的武德鎮並非如此封閉之地,來自世界各地的武人、商人都匯集於此,豐沛的物質生活讓居民不再尊重自然,濫墾濫伐和不按時節的狩獵惹惱了我們的主神,萬象之龍──『坤』。」將畫有水墨街景的竹捲攤在地上,紹又拿了張上頭畫著坤的羊皮紙攤在地上。

「『坤』雖為主神,但相傳其性格極端、個性乖戾,卻同時也有仁慈、包容的性格。」站在一旁的肖吉補充道。
「在某天下午天空突然風雲變色、雷鳴作響,從雲間盤旋而下的正是『坤』。居民都還沒反應過來,憤怒的『坤』伴隨一聲咆哮降下閃電將那些異鄉旅客打死。突如其來的災難引起居民恐慌,鎮上霎時陷入一片混亂。」
「被怒氣沖昏頭的『坤』開始大肆破壞。山獸神──『敖』,無法忍受『坤』肆無忌憚的攻擊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子民而從山巔之頂衝鋒而下,和『坤』展開了激戰。」收起稍早的竹捲,拿出另一張畫著敖的羊皮紙攤在地上。

「最後,『敖』趁機狠咬了『坤』。然而『坤』體內的暴戾之氣卻隨著撕咬而進入了『敖』的體內,使『敖』的脾氣與力量都更加火爆,連帶外表也變得更加兇狠。」紹停頓了會兒,「山獸神善良的本性和暴戾的力量在血液中搏鬥著,最後在發狂之前趕緊跑上了山嶺並化作白光四散。我們的祖先也是因為被這些光芒擊中而成了現在的樣子。後來,村人為了表示對被打倒的『坤』的愧疚以及對『敖』的感恩之情,便將變化後的敖命名為『坤敖』。同時也相信『坤敖』正默默守護著這片土地。」說完,用龍首杖的末端敲了敲木地板。

「至於報酬,你們大可不必擔心。」

「晚輩已銘記於心。」雲妃對坤敖的事蹟展露出嚴謹又饒富趣味的神情而道。「現下,即是意味坤敖之怒將再展現於世之態,敢問……若屏除晚輩一行,為異邦人得而遷怒之因,又究竟為何人、何事造此一劫?有請紹師父開示。」

「在下是不介意多打一隻傳說級怪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接到這種委託,不過冒險者的規矩是,收一分錢出一分力,如果說閣下拿的出讓我滿意的報酬來,那在下自然也不會讓你失望。」面帶微笑的看著鹿獸人,夏克雷爾身周湧出了大量闇藍色魔力,鼓譟的魔力象徵了魔族的興奮,看起來,久未與大傢伙搏鬥的他,對這件事好像挺有興趣的。
「金錢什麼的倒也不必要,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太多了,好好的泡個澡或是一頓大餐之類的也不是不能接受,如何?」

聽夏克雷爾和紹提起報酬之事,刺塔眉頭一皺,開口道:「你是要我們退治神獸嗎?依你方才所言,不論是坤或敖,都是受武德鎮居民敬重崇拜的存在。在動用武力前,難道不該先了解神獸出世的緣由?」
她接著瞥了夏克雷爾一眼,「你以前退治過巨型神獸嗎?若坤敖的傳說事蹟句句屬實,就我的經驗來看,那並不是幾名高手合力就能擊退的對手!」

「在下當然明白,如果紹先生沒有那個意思的話,就算神獸打了過來我也不會出手。身為一個冒險者,我對各個地方的傳說都非常有興趣,因為在下喜歡聽故事,當然,我也會尊重故事背後的一切。」夏克雷爾聳聳肩道,「在下會有在下的分寸,刺塔小姐大可放心。」

「然後關於巨型神獸這點啊……雪山上的巨型狼王、湖中活了數百年的蟹怪、火山裡的火龍等等,如果要全部說完可能會有時間上的問題。」笑著看向刺蝟獸人,魔族緩緩地開口,「我不清楚獸人一族的壽命,小姐看來跟我也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就在下來說,我的實力是足以鎮壓神獸的,再不濟也能以魔力召喚出使魔進行遠程的輔助,除非是帶有聖光屬性的敵人,在下一向都能獨自退治目標。」

「我看刺塔小姐旅行的經驗也不少了,想必明白不是每個世界的實力都相同的道理,那妳的經驗和我的經驗也未必正確,或許坤敖真的如此強大也說不定。」語畢,夏克雷爾輕輕向刺塔彎腰鞠躬。「在下是武者,說話直了些,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務必說出來。」

「不會,沒什麼冒犯。實力是看得見的東西。」刺塔馬上搖了搖頭回道,「我也是武者。你要真有那麼強,我反而會想看看你使出全力的樣子。但你擊倒的那些怪獸,是不是真的是神獸呢?也許你還沒明白我提到『神獸』這個字眼的涵義。」

「如果紹講述的傳說內容屬實,光只是『敖』和『坤』之間的爭鬥,其結果就導致了新種族的誕生。當神獸情緒激動、或是受到傷害,可能就會影響到整個世界。祂們和世界是同個水平的存在。我雖然喜歡和高手切磋,但這和面對神獸的戰鬥不一樣。如果對手是神獸,我能做的就只有盡量緩解衝突,以免對世界造成不良的影響。要能做到這點,會需要不只一個人的力量。」刺塔手插在腰上,看著夏克雷爾。
「嘛--大概就是如此。我也不算是很有經驗,但許多比我厲害的人面對神獸也都不敢大意。你是我遇到第一個說自己能獨自擊倒神獸的人呢。」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為何神獸會再次降臨。」紹明顯遲疑了一會兒才從肖吉抱來的卷軸堆中翻出一捲羊皮紙。「無論是從星盤還是天相都找不出原因。」打開捲軸繼續,「關於『坤』的去向可說是眾所紛紜。有人相信祂徹底消失在這個宇宙,但也有人認為祂化為暴戾之氣寄生在『敖』的身上……」

嘆了口氣將捲軸收起,走到窗台前擔憂的看著外頭的風雨。
「勸說也好,武力也好。我不在乎神獸會怎麼樣,我只希望鎮民們能安穩的在這裡過生活。」垂吊在鹿角上的綁帶隨風飄著,紹完全不在意如子彈般打在臉上的雨滴,依然緊盯著外頭的狀況。一行人注意到他從頭到對『柳』皆隻字未提,根本無心在那個丫頭身上。
「保護鎮民的身家安全,是大家長的責任。現在,只能靠我們的力量守護這裡了……」

「有道『無風不起浪』……晚輩敬您學富五車,對於坤敖一事應有其策,否然,託肖師兄尋覓人力,若無對應之策,憑晚輩一夥之力恐為杯水車薪也!」雲妃再次放高聲音提醒紹,不忘多一個微鞠躬致意。

聽著外頭的風雨聲,刺塔皺起眉頭來,「紹,你真的沒有任何想法嗎?關於神獸再次現身的原因,哪怕只是猜測也好,過度解釋也行。我明白你現在全心全意只想要救城鎮上的人。然而現在是需要倚靠你的冷靜與智慧的時候!」

「最近鎮上有發生、或是即將發生甚麼特別的事情嗎?紹。」刺塔雙手環抱在胸前,用相當認真的語氣表示:「我認為神獸的動靜可能與你的徒弟、又或者與她帶來的幫手有關。畢竟目前也沒有想到其他可能性了。倘若她今晚依約出現,那就是我們盤問她的時候!」


聽到刺塔的話,紹和肖吉相望了一眼,兩人相當有默契的微微點頭。

「既然是這種節骨眼,我想也不應該隱瞞了。」面色凝重的鹿獸人率先開口,肖吉則是從一捲相當不起眼的竹捲中抽出一張折起的破爛泛黃的紙張交給前者,「其實,稍早和各位說的光芒不單只打到了鎮民身上。」邊說邊打開紙張。

「據說當時還有一道光芒打在了外地商人所帶來的貨品上。然而剛被浩劫洗禮過的鎮民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為那東西太危險必須立刻處理,另一派則認為處理掉對坤敖不敬。」紹抖了抖紙張並攤在眾人面前。
泛黃破舊的紙張上頭寫著一行人看不懂的文字外,紙張中央被人以墨水畫了個獸首,獸首旁邊還有一些好像是結構圖的圖示,看起來像是某種道具或武器。
「最後大家決定舉行儀式並將東西扔入山谷,象徵將東西與部分的力量還給坤敖。直到今天,都沒有人知道東西最後的下落。」沒收起紙張的打算,就這樣將紙張一直攤著。

「假如真如各位所說的和那個丫頭有關的話……恐怕是那東西落入她的手裡了吧?」紹嘆了口深冗的氣搖了搖頭,「很抱歉和各位隱瞞這些,因為關於『被拋棄的貨品』在鎮上是個禁忌般的話題,目前也只有少數老輩才知道這個傳說。」然後向一行人作揖表示歉意。

「至於坤敖,祂在這兒確實能算是遠古魔神的一種。雖說『坤敖』依然是山獸神,但可別指望吸收了『坤』的暴戾之氣後祂的脾氣會好到哪裡去,各位恐怕得做好些心理準備。」肖吉在一旁嚴肅的補充道。


「照這樣看來,現在就只能等了吧?畢竟咱們也不知道坤敖的所在地。」抓了抓頭髮,夏克雷爾像是突然想到似的突然開口。「啊,說起來,能夠去那個山谷看看嗎?我想,去了可能就能知道些甚麼也說不定。」

「那座山谷嗎?」在一旁的肖吉開了口,「外頭雷雨交加,著實不宜外出。山巔路途險峻加上氣候惡劣,我沒辦法保證各位的安全。」並嚴肅的搖搖頭回道。

「謝謝你跟我們說這件事。」刺塔的目光移向紙張上繪製的道具圖示,接著也對鹿獸人敬了個禮。「你們將鎮上禁忌的話題與外來者分享,可以看出你們是願意相信我們的。」她說,接著握起右拳頭收在腰側,擺出刺蝟拳法標準的架式。「我刺蝟拳鬥士刺塔,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

「剛才很抱歉,我並不能保證柳一定和這次事件有關,只是想做個引子,刺激你們思考而已,你的徒弟也可能和神獸的騷動沒有關聯。」她收回架式後說道。方才直指柳和神獸有關畢竟是過於武斷了,希望不要再徒增門派內的嫌隙才好。
「我並不清楚柳是怎麼樣的人,但既然她也是貴派出身的武者,希望她可以將本來的目的先放在一旁,一起解決神獸的事件後再說。」說到一個段落,刺塔雙手插腰,又多看了那張圖紙幾眼。「那個『被拋棄的貨品』是武器嗎?」

「據這上面寫的,似乎是枚拳套。這裡習武者多,拳套和棍可說是這裡最受歡迎的武器種類。」紹不時翻轉著手上的紙張,試圖讀出上頭有些斑駁的文字。

「嗯,根據之前我們看的那張信,柳今晚會來吧?這時神獸也剛好要出現,雖然也有可能是碰巧,但還是會讓人想到她是不是和神獸有關聯呢。不過,我們現在好像也沒有什麼事能做,只能等待晚上她的到來,才能確定了。」zayin說道。

 

「和那個丫頭有關嗎?」埋首於紙張的紹抬起頭掃了一行人一圈,仔細思考著所做的推測。

話音方落,一行人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勁的涼意伴隨著鐵門開啟的聲音從身後襲來,雨水如彈雨般落在肌膚上。

「!」注意到身後的人影,那對鹿耳警覺性的豎了起來。一旁的肖吉也不敢大意,立刻站到紹的斜前方擺出備戰姿態。

「好久不見了……師傅、師兄。」冰冷且不帶有情感的女性音調從斗笠下方傳來,站在雲妃她們身後的女子一手壓著斗笠遮住臉龐,身上穿著看上去相當厚重的簑衣,只露出一雙紅底金邊的高跟靴子。
注意到蓑衣一隅透著微微的紅光,紅光隨著女子的一吸一呼閃爍著,彷彿也有自己的生命似的呼應著主人。

「哇咿,是會發光的朋友呢,好~厲害!」出來旅行到現在,和zayin自己一樣,會自然發出光芒的人並不多。「她本來就是這樣嗎……還是說,這是甚麼裝備?」他向肖吉問道,不過問歸問,自己倒是很順手的使用了偵察機能。
 
「這氣息!」刺塔當即轉過身來,面對踏入門口的斗笠女子。來人那不亞於風雨的氣勢,先是給了刺塔深刻的印象。

武鬥家的本能強烈地驅使著刺塔,想跟強者戰鬥的慾望難以控制。不同於稍早見到四大弟子的情況,此刻事出突然,在刺塔眼中,這人戰意之強簡直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
「唔,我想跟妳交手--」她不禁衝口而出,但最後終於忍了下來;左手抓住了顫抖的右手手腕,阻止身體的動作。
「妳就是那位名叫『柳』的武術家嗎?」刺塔緩緩說著,目光注視著對方,臉頰微微發紅。「我是刺蝟拳鬥士刺塔。妳,看起來很強!」

雲妃幾乎就在刺塔轉過身後的一秒間瞬時站到刺塔身前,左手的反掌本意正是要將其衝動擋下,不過見其克制得了後那掌便沒有出任何力道。
她隨即吸了口氣後上前兩步,一如既往地雙手作揖行禮。
「貴安,想必閣下便是柳姑娘也?今日咱等一夥冒昧造訪,乃因尊師兄所託,還請包涵……」用看似平淡閒話家常的語氣招呼,是為了更加專心聽取對方身上任何微小的聲音。


「真可惜,今天我可沒時間玩遊戲呢……」冰冷的聲音從斗笠下傳出,一道尖銳的目光從帽沿陰影下投向刺塔。注意到雲妃的招呼,女子只是微微彎腰帶替作揖回敬。

「看來師傅和師兄代替我自我介紹完了?」女子對一行人悉知她名諱一事毫無驚訝之情。
搭在斗笠上的手突然移到頂端,一口氣將斗笠給摘了下來,斗笠被拉起的瞬間,盤起的黑長髮瞬間散落,隨著女子的擺頭在空中舞動著,這名瓜子臉的女子不像路上的少女般白皙,小麥色的臉頰上還留著幾道舊疤,那雙祖母綠的眼神中散發出的只有陣陣寒意。

一名年約二十好幾的人類女性。
「對,我就是柳。紹師傅以前門下的弟子之一。」摘下斗笠的女子看了看一行人,似乎還沒脫下蓑衣的打算。

「小姐就是肖吉閣下說的柳是吧?小姐身上的紅光,看起來不大像從自身發出來的呢,莫非,這就是那『被拋棄的貨品』嗎?」雖然面帶微笑地問著,夏克雷爾的手卻按在斬的刀柄上。

柳在聽到夏克雷爾口中的『被拋棄的貨品』時輕嘆了一口氣,臉龐勾起一抹輕藐的笑容並看著夏克雷爾握著刀柄的手續道:「師傅到底跟你們這些才剛見面的人說了什麼呢?關於那玩意兒的事情,師傅始終都不肯跟我說呢,還要我偷偷去書房翻書才知道那個玩意兒……」

「您未見全鎮風雨交加……?莫非柳姑娘沉醉修行,而視力欠佳?」
雲妃用平淡表情中帶點嚴肅的語氣應道,放開作揖的雙手讓其自然下垂,露出不帶戰意的樣子。「若要開門見山便道來也,今、有何事求見尊師?若爲與師一戰……咱等為異邦人之立場,允諾不干涉之。」

「妳是人類……!」目睹柳摘下斗笠後的容顏,刺塔微微一驚,話語衝口而出。
隨即她的心中產生一絲熟悉感。雖是人類,卻修練獸人的武術流派,這讓她想起她的師妹。然而此地對外來種族有強烈的排外情緒,也許柳在此地修練時,曾經有過不愉快的經歷?放下心裡的猜測,刺塔開口道:「看來妳執意要履行和師父的約戰。我們沒有必要阻止妳們門派內的爭端,只是武德鎮正面臨著危機,妳不能不出手解救吧?」
她聽柳口中仍稱紹為師父,判斷對方還並未失卻對門派的歸屬感,應該願意出手搭救才對。刺塔略略回過頭,向鹿獸人道:「紹,你說呢?」

柳的情緒和眼神依然毫無所動,當她聽到刺塔驚訝的語氣後才微微偏著頭對她眨了眨眼。

「對,我是師傅唯一一個人類弟子。」柳轉而看向紹,後者卻只是咬著牙未吐半句話。

「沒想到你們這票外地人很懂得這裡的禮節嘛。」柳突然對一行人微笑,這不帶感情的笑容看的著實令人發寒。
「既然師傅都說了,你們似乎也發現了……」依然掛著那抹詭異的微笑,她低下頭伸手將綁帶鬆開,厚重的簑衣硬生落地,藏在衣服下的是一枚雙眼發著紅光的獸首拳套。
拳套以兩顆紅寶石作為獸眼,上頭附著著各式石頭的沉積體,不難看出是個相當有歷史的東西,一塊塊灰色石塊之間露出隱隱約約的金黃色,或許正是物體本身的材質。儘管蒙上數層時間的灰燼,一行人還是看出這玩意兒正是那件『貨品』。
「我也沒必要和你們隱瞞什麼了。」右手上的獸首眼睛依然發著令人顫慄的紅光,下顎的部分也隨著柳的呼吸緩緩開合,她慢慢舉起戴著拳套的右手,眼神充滿自信掃視著全場。

「小心!快退後!!」紹突然大喊並朝一行人跨步。與此同時,柳大喊了串一行人所聽不懂的句子,獸首的紅光彷彿呼應著她的氣勢發出強烈紅光……

 


一道白光伴隨著落雷打在殿前的廣場上,如雷貫耳的巨響震的大自為之晃動。一團團白色煙霧從焦黑的地面冒出,一頭高幾近兩層樓的巨獸從白煙中漫步而出,祂的樣子和牌樓下的雕像無異,只是大上了數十、數百倍。

「我嗅到了外來者的味道……」那雙發著紅光的眼睛緊盯著一行人緩緩向門口走近,猶如朝鼠洞逼近的大貓,紹和肖吉一個翻身站到雲妃她們的斜前方,戰戰兢兢地看著外頭逐漸逼近的巨獸。

「坤敖……」鹿獸人持杖的手顫抖著,一顆顆汗珠從臉頰滑下,唯獨柳冷靜地站在原地望著那頭巨獸。


幾乎是和紹同一時間反應,雲妃以無明步瞬間向後移動十來公尺以半跪姿穩住,配合右臂及時護住雙眼,待強光散去之後她才偏開手臂望向前方。
她一分鐘前還正苦惱有無勸退坤敖的方法,如今隨著柳的出現帶來一根在弦上的箭,「柳姑娘!妳此行何意?不僅尊師,妳想置全武徳鎮於死地而不顧?!」禮數做完,便是發難。

「我只是想找個對象陪那些插手我和師傅對戰的傢伙罷了,要不是師兄太小題大作,每次聽到我要來都會找人攔阻我……」柳心不在焉的邊回答邊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完全沒把這一切放在眼裡。

「別忘了妳上次帶了一團混混把鎮上弄得亂七八糟!」聽到柳的言論,肖吉不禁大怒吼回去,前者只是翻了個白眼,並表示那票人是自願跟隨爾爾隨意帶過。


「甚麼!妳是怎麼做到的?」刺塔對著柳厲聲喝著,雙足蓄勢待發。若情況不對,有必要馬上壓制住對方的行動。

「怎麼做到的?」柳看了眼刺塔,瞇起眼睛咯咯笑著,「一來,需要緣份。」並敲了敲手上的拳套。
「二來,你必須要精通武德鎮的『氣』道;最後,必須熟稔那張畫著拳套的破紙上的祝禱詞。」犀利的眼神投向冒著冷汗的紹,「看來……您不讓弟子們進入殿內書房就是怕這事情發生?還是刻意提防我?」仰頭大笑的柳彷彿在嘲諷紹的作為,後者卻只是賞了女人冷眼,繼續注意巨獸的動向。

聽了巨獸的發言,刺塔重新整理了局面,如果敖坤仇視的是外來者,那麼牠應該不會對武德鎮出手。
「柳!妳究竟想做甚麼?妳是個人類!在敖坤眼中,妳不也是外來種族?」她高聲問道,儘管在風雨雷鳴之中,聲音依舊相當宏亮。

「我所仇恨的,是那些將自身的貪欲和扭曲的價值觀帶來這裡的外地人。」門外的神獸抖了抖耳朵回應著刺塔。

「這丫頭和那些千年以前的貪婪傢伙不同。即便在這裡受到許多不平的待遇,她還是忍了下來並虛心學習這裡的事物。一切的一切,都看在我的眼裡。」坤敖收起下巴,堅定的與刺塔對望。


「在下實在是很討厭不誠實的人啊……」抓抓自己雪亮的白髮,夏克雷爾將腰間的武士刀抽出來指著柳,「我不清楚你們師徒間的事情啦,不過既然咱們接了委託,那就勢必要完成了。」
「至於坤敖……不得不說,以高破壞力的神獸來說,我以為會更大隻一點的。咱們的確是外來者沒錯,不過,咱們只是為了解決師徒倆的糾紛而來,並無久留的打算,事情解決,報酬領了,我們就會閃人,你如果是為了我們是外來者這個理由站在柳那邊的話,不好意思,在下的刀是沒有長眼的。」

「這只是寄宿在那貨品上的部分精神而已,對付你這種高傲的外來者還用不著用上全部的力量……」聽見夏克雷爾的言論,巨獸的耳朵壓平成了飛機耳,嘴裡吐出的白霧使空氣又降了幾度。
「我……守護著這片土地,同時也在意外後肩負起萬象之主的職責。如今,這塊土地上的子民之一將我喚醒……」坤敖緩緩在外頭來回漫步,語氣不如一開始般兇狠,連外頭的風雨都有所減緩。

是得知一行人的來意?還是山獸神善良的本性讓祂展現出了稍微平緩的一面?


「如妳,尚知『武德』二字如何書之,便應專一於修行,以對尊師!誠如咱所言,若坤敖無暴虐之意,定不干涉之,否然……」雲妃站了起身以伸直的右手指向柳示意。
「弟子向師父提出挑戰是這裡的傳統!還輪不到一個外地人來教訓我!」令柳不悅的向雲妃大喊,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心態上的錯誤。

雲妃道完憑空出現一陣風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她便已穿過柳的身後,即是站在殿門口外抱拳站直和坤敖對峙。
「咱家,紹麟寺霍雲妃!雖異邦人也!如您為見證柳姑娘道行,咱等陪之,莫要興風作浪!」

「我想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聽了眾人的發言,刺塔向前走了幾步開口表示:「柳,既然妳的目的是與師父進行正當的較量,這事我沒道理插手。我承認我很想跟妳決鬥!從妳身上感受得到,那曾為了磨練功夫忍受過萬般困難的精神。不過這是兩回事,我怎能在妳和師父過招前消耗妳的氣力?」

「就欣賞這種識相的人!雖然我是不反對和姑娘一戰,但你們可能遇上一個大麻煩了。」柳轉身向刺塔調皮地眨了單邊眼,指向她的頭頂。

「至於……」刺塔一個頓足,飛身到雲妃身旁站定,「坤敖,我們不是祢仇視的那種外地人。祢能看見柳願意忍耐、虛心學習的品德,便該知道外地人並不都是貪婪高傲的傢伙。」刺塔抬起頭來,望著坤敖巨大的身軀。「只要柳沒有行不義之事,今晚我不會對她出拳!」
其實她本也沒必要接近坤敖,只是覺得不能讓雲妃一個站在危險的地方而已。


「區區一個外來者也想命令我該做什麼?」巨獸的聲音再度變的低沉而令人顫慄,聽到坤敖的反應,柳完全沒有任何驚訝之情,好似完全在她的預料情況之內。
「只有時間能磨出人心真正的一面,口說無憑啊!外來者!」坤敖低下頭看著刺塔和雲妃兩人,發著強烈紅光的雙眼和陰鬱的聲音活像個從地府而來的生物。嘴裡噴吐出的冰冷白霧包圍在一行人周圍,久久不能散去。

「接受我的考驗,否則就準備被我的力量埋葬!」語畢,巨獸伸出前肢的爪子朝雲妃和刺塔揮下。

「咱家以禮相待,莫得理不饒人!」雲妃一個側臉持續對柳曉以大義道。「出師,本該是為一人之事,一人當!就肖師兄所言,妳怎是尋無助力,便無顏與尊師相對之徒?!」
然而話鋒未盡,她便耳聞身邊呼嘯而來的動靜,急忙一個退後的墊步——

「喔,」才剛聽完柳的話語,刺塔便覺勁風撲面。「看來的確是大麻煩。」
「喝!」她大喝一聲,右足重重踏向地面,左手則舉起來展開了護盾。聽說這還只是坤敖的部分力量而已,那刺塔很想先試試看自己能否擋得下來,然而在這當口,她卻也抬起左足,足側向後平推,在飛身的雲妃身上補了一道力,想助她從巨獸的爪下逃脫。

聽坤敖說完話後,zayin的眉毛稍微抽動,有些微妙的變化,口氣變得有些冷淡。「我可能是高估了你的知性了。」在他看來,坤敖跟天使是類似的東西,開始傷害人類的他和那些怪物相比,可能沒有甚麼不同吧。
就在巨爪揮下的那一剎那,zayin馬上從跪姿恢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刺塔面前,往坤敖的腳趾一個重踢,意圖藉由力道改變揮爪的軌跡,讓刺塔免於受傷害。「這場門派之爭跟我們沒有關係,但如果你執意出手的話,就讓我陪你玩吧。另外,這個人是我的夥伴喲,不管你是神獸還是野獸,都沒有資格隨便碰他。」

「這麼急躁,你是太久沒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了是吧?」幾乎與身旁的zayin同時,夏克雷爾一個翻身,躍到雲妃身前。
「在下跟zayin小弟的想法差不多啊,既然她們是我的夥伴,我就沒有理由讓他們受到傷害!」魔力從身後竄出,不斷的在魔族正前方凝聚,漸漸地形成了一層能夠阻擋一切的暗藍色護盾。「雲妃小姐請退後,這種程度的攻擊交給在下來應付就好了。」

在zayin和夏克雷爾的及時救援下,雲妃和刺塔毫髮無傷地避開了這次的突擊,風壓捲起的塵土退去後,坤敖高傲的身姿再度出現在一行人眼前。


聽到雲妃剛才那番話,柳僅以嘴角的一抹冷笑和冰冷眼神回應,隨即轉頭看向自己的師傅。
「好了,外來者有了玩伴,那我也該來辦正事了。」她擺出戰鬥姿勢,猶如獵人盯著獵物般看著紹。「師兄,這回你哪邊都休想插手!你應該也知道如果真把坤敖惹毛的下場吧?」

「退下吧,肖吉。」紹絲毫不敢鬆懈的盯著柳,連頭也沒轉的說著。聽到此話,肖吉欲言又止,有些緊張的看著殿內外的狀況。
「我該和這丫頭好好了結了。然而你也知道,對世世代代守護著我們的神獸出手是相當不敬的行為吧。」紹說完,肖吉微微作揖後便化成一到影子從窗戶離開,他前腳剛走,柳的箭步隨後朝師傅展開衝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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